這是一個非常平常的星期三早晨,也是我們家烘衣機壞掉的第十天。修理烘衣機的師傅,上個禮拜四來修過一次,換了一些零件,花了1700元。這些機器都是這樣的,師傅在的時候,都會好好運轉,師傅走了以後,好像也同時帶走了機器的靈魂,轉了約莫30分鐘就不動了。
可憐的是,我沒有發現這件事,我把那些半乾的衣服全丟進去,按了開關後就去忙別的事了。一直到晚上要收衣服時,摸著他要乾不乾的半潮濕狀態,我才醒悟過來,烘衣機根本沒修好。
隔天再次致電給師傅,他說,他再來看看。這個師傅也很古意,很堅持要修好。東看西看,搞了半天,最後跟我說,那個零件換不了,要換就要整個主機板拆掉換新的,不划算。我現在用雙面膠把它黏起來,可以轉,你考慮看看要不要這樣繼續用。如果不能接受,要買一台新的話,你打給我,我回來把零件拆掉,再退你錢。
其實我心裡是打定主意要買新的了,但如果這台烘衣機還能撐一個禮拜,撐到新的來,那我當然要撐。於是我便讓師傅先離開了。估計就是這種想佔人便宜的心態不可取,烘衣機之神不滿意,於是在師傅離開後,故技重施,靈魂出竅,自己停下來了。這次更快,大概撐不到十分鐘,之後我就再也開不起來了。
當時其實沒有太沮喪,因為那天雖然是陰天,但沒有下雨。然後隔天,正處即將梅雨季節的台北,像要逼死人似的,連下了三天雨。
以前沒有烘衣機的時候,其實只要室內有晾衣架,推到一個小房間裡,開除濕機,很快就乾了。通常我是開一晚上,隔天早上就都乾了。電風扇據說效果更好。但因為長年使用烘衣機的關係,我們家沒有室內的晾衣架,衣架也沒幾個,衣服還真的沒地方晾。我就只好找些能掛的家具,像椅子或嬰兒床,加減晾著。現在立刻馬上必須就要穿的衣服,就只好用吹風機穿乾。
這還沒完。
禮拜一送弟弟去上學的時候,老師笑咪咪的說,最近班上同學們戒尿布都進步很快喔,這禮拜開始請媽媽準備三到四條的內褲跟褲子,讓寶寶正式開始戒尿布了喔。
果不其然,第一天就帶回了兩雙尿溼的褲子(內褲+外褲)。
我真的很願意嘗試戒尿布,但,必須在有烘衣機的前提下。
我內心雖然這麼吶喊著,但還是乖乖準備好更多的內褲跟褲子。孩子的教育不能等,有人幫你戒尿布還不感恩戴德嗎?難道你要自己訓練嗎?禮拜六訂的烘衣機應該很快就會送來了吧!
然後就這樣到了禮拜三。
禮拜三是固定兒童小排的日子,就是我們教會每週三,會邀請幾位都還在念幼兒園的小朋友(及家長),來我家唱詩歌、禱告、講故事。這是一個很輕鬆,很溫馨的聚會,也是我女兒非常重視的社交活動時間。
早上起來,她說:「媽媽,怎麼辦,客廳沒有整理。」
一早就接收到這種充滿攻擊性的發言。我只能淡淡回擊,「對啊,你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整理。」
她回答:「我不要,我要媽媽整理。你今天早上整理嘛!」
這種時候是不是就該機會教育?告訴她維持家裡的乾淨整潔是大家的責任?尤其你希望邀請朋友來家裡作客,這是你很重視的聚會,不是應該提前作準備嗎?
但我實在太累了。當她在抱怨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,我要弄早餐,要換衣服,要收餐盒,裝水,整理書包,幫弟弟洗屁屁,弟弟還要抱怨他要吃麥片,然後兩個人在桌上一邊吃東西一邊唱歌一邊玩的時候,麥片不知為何就整碗撒在地上了。你可以想得戲劇化一點,可以再幻想一下慢動作的畫面,因為碗仆街的樣子就跟廣告裡如出一轍。(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,我沒有提到刷牙洗臉跟吃早餐。)
這種時候,我不知道機會教育是甚麼,我只希望他們兩個立刻滾去學校消失在我眼前。只有這兩個亂源消失,才有整理的可能性。
回家後,我沒有收拾那些衣服。我還在期待著,說不定會接到送烘衣機來的工人的電話。我作著那個,看著那個,聊著那個,寫著那個,吃著那個,喝著那個。就是不想收拾那個。
於是我走進浴室,把所有瓶瓶罐罐都搬出去,拿起了我的電動清潔刷,點開了草東沒有派對的新歌《但》,刷個浴室吧。
你說你不想在這裡,
我也不想在這裡!
但天黑的太快想走早就來不及!
喔,我愛你!
可惜關係變成沒關係!
問題是沒問題,於是我們繼續!
我無法不想到團員鼓手-凡凡。
你是不是不想在這裡了呢?說真的,我也不想。
但來不及了,天黑了。沒法走了。
當我們還在思考,嘗試,消化,發洩的時候,
是的我們看起來好像甚麼也沒改變,但其實時間一直在走。
來不及了。來不及回頭了。
生命消失的話,關係會不會消失?
你不再在這世上了,你離開我的身邊了,我們不再有關係了。
當我轉頭,無法看到你在我背後。
當我低吟,無法聽到你的合音。
當我介紹自己的時候,不能提到,那明明已成為我一部份的你。
我很清楚,我愛你。
過去,現在,未來,我愛你。
但,你跟我不再存續任何關係。
但是沒問題。
只要我的愛還在繼續,我們仍舊繼續。
你知道有多沒關係嗎?
就是你怎樣都沒關係。
拿著筆想寫點東西
以為是武器能伸張正義
沒人理也沒關係
至少我還有你
至少我還有
至少我還有我們。
我有。
這個世界讓我覺得活在M型社會下層的人類
一無所有,永遠翻不了身
看房子的這幾年,不只一次聽到身邊的朋友說
「我以為我買得起了。」
不是兢兢業業十年,是兢兢業業二十年。
想著,可以有個自己的家了吧。
不好意思,房子屬於那些從出生就有十棟房子的人的。
不看不曉得,自己原來早已不是中產階級。
沒錢,那還有甚麼可以說嘴?
有啊,太多了。
沒人理而已。
但沒關係啊,真的。
因為我還有
喔 我愛你
那些問題我都沒關係
但你離開了這裡
於是我們不再年輕
沒關係,是因為我愛你。
但是你還是離開了
唯一的改變,就是那唯一不會改變的
時間還是無情地走著
草東的歌詞總是很神。
但神是神在,總是能起到畫龍點睛之效。
我並不是因為歌詞所以喜歡這首歌
聽這首的時候我根本不在乎歌詞在講甚麼
我只是覺得TM太好聽
聽了幾輪之後,才認真去看了歌詞
然後就會起雞皮疙瘩
我在FB上推薦這首歌的時候寫著:
我就是地方媽媽
一個因為烘衣機壞掉
癱死在一堆曬不乾的衣服中
用吹風機+除濕機與之奮戰
覺得太煩不想整理就跑去刷廁所的媽媽
草東跟這齣悲劇一樣很搭
草東就是這麼主流
是的,我很相信。
爽快的直奔主題
淡然的陳述
理性的怒吼
俐落地轉身
現在追求自我就是主流
自媒體就是主流
悲劇就是主流